潮生

庸才。
新浪@acol_
看不了的备份转战爱发电:https://afdian.net/@acol_

© 潮生
Powered by LOFTER

Regret - 岩崎琢

                    【梅彦】Adagio 19 【未捉虫】

原著向走向√  剧情\人设捏造(私设颇多)√  配合BGM食用风味更佳

  <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01

  雾蒙蒙的天,雨来的似乎都特别的快。连日而来的雨水冲刷了污浊了很久的空气,在堂前积凹成一片片清澈的水洼。

  细雨还在飘,路山彦把伞递给了身后的李宏宇。黎仁私下邀他一叙,即使并无外出的心情,青年也提笔写了回信应好。

  黎仁却不住在伦敦城外,刚来英国时为出行各国的方便,他选了泰晤士港附近的居所。

  路山彦说是下午到,实际赶到的时间已经是午后四点多了。大概是城里的雨比郊区还要大些,淋湿了半边外袍大衣,青年看上去有些狼狈,神色也不如以往精神。

  阴雨绵绵,庭院石路被浇得湿淋淋的,天空看上去更如同天色将晚一般。黎仁站在门口迎他,两人对视却没有说话,中年人只是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去壁炉边烤烤火。

  “黎老师,麻烦你了。”路山彦冻得有些泛白的脸看上去竟有些可怜,黎仁不置可否,只是提手倒了杯热茶给他。

  “几日没见,山彦你倒像是比我还瘦得厉害些。”中年人叹气。

  路山彦脸上浮起一丝的笑容,倒是没说话,乖乖听训。

  黎仁知道他这两日估计也不好过,也不明说,两人聊了会儿苏杭茶叶与印度殖民地区域茶叶的区别当做闲谈。

  “说到东印度公司的茶叶垄断,听说最近秘党也有接触这一块了。”黎仁叹气。“狮心会与那些新贵族倒是在其中如鱼得水啊。”

  路山彦一顿,随即道:“有所听闻,不过具体倒是不太清楚了。”

  黎仁挑眉:“你那旧情人连这点讯息都不告诉你?”

  路山彦无奈。

  当初大清知道梅涅克有心思招揽路山彦,让他顺水推舟探听消息时,黎仁就是反对最强烈的一个。

  黎仁与他爹是同僚,与他的情谊更是亦师亦友,说什么也不同意路山彦降低身份去当卧底,故而每次说到梅涅克,黎仁脸色都不太好看。

  “黎老师,狮心会不是派系,而是三省六部,我们分工明确,信息便交流在能够知晓的范围内,我们这样行事,只是为了更加方便而已。”路山彦不得不道。

  黎仁冷哼一声,却没接受这个说法:“照你这么说,平日里都不交流公事?他是把你当女子还是当同伴了?”

  路山彦一噎:“自然是交流公事的。不过分属区域不同,我负责大西洋那块陆地(美洲),而印度一代是老虎和酋长监管,他不需要跟我说这些的。”

  黎仁皱眉:“你自己听听,若是真如你所说,为何刚刚我说起茶叶这件事的时候你却全然不知晓。”

  102

  路山彦垂眉。茶叶在青瓷中舒展开了优美的身形,因为手心微微颤动,平静的杯面阵阵涟漪,篝火舔舐着炉壁,细雨应和着无声。

  “已经不重要了。”青年喃喃道。“马上就要回去了,再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黎仁怒了:“这就是你要回国的原因?路山彦,不要太让你爹失望了。”

  路山彦只是敛眉认错:“黎叔叔,抱歉,爹那边我会去说的。”

  黎仁怒极反笑:“你以为你这个样子能够瞒过谁?你这是要气死你爹,打算就这么灰溜溜离开,被人指着鼻子骂废物吗?”

  路山彦面色苍白,他太明白父辈对他的期待。他们绝不是不善于变通的古板人,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祖祖辈辈都一直在寻求变通改革之路,他绝比不上这些兢兢业业努力了一辈子的父辈们,但是到头来,他还是让父辈们失望了。

  就算父亲指着他的鼻头骂不肖子孙,也是再应当不过的事情了。

  黎仁痛斥:“你想想你的祖辈,想想倚你为生的仆役、农户、商旅,你怎么可以因为儿女私情,背弃他们于水火之中?”

  路山彦双膝直直跪在地上:“是后辈不忠不义、不孝不悌。”

  “只是臣等虽卑,却明白什么叫做恩义。若是言之理想,后辈毕生所求不过‘仓有粮,能温饱,人皆有衣蔽体,不必易子而食,稚有所教,老有所依’。所观我大清,至我有生二十余年,民众苦不堪言,早已置身地狱。又何言以区区蝼蚁之力,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青年冷静道。

  黎仁的表情高深莫测:“你可知说这番话,已是叛国?”

  路山彦面色平淡:“臣不敢。”

  凝滞的气氛之中,突兀的响起了掌声。黎仁仍然坐于上座没有动静,镰鼬告知那轻微的掌声是来自于身后。

  屋内早就是三个人了,一直立于屏风背后的呼吸声终于变得清晰可闻。

  “好,好,好。”那人拊掌大笑。

  路山彦听着这声音,却觉得有些耳熟。

  “何老?”

  面前正是李宏宇一早提到过的那位何老——何宗国。他与激进派君主立宪制的杨度同僚,而杨度乃是几十年以后强力推动袁市凯复辟帝制,后又与李大钊,经潘汉年推荐进入后来的党中的一号人物。

  只不过他与何宗国等人仅仅只是不牵扯官场上的友谊,党派的意见主张并不相同,他们也极少牵扯入此类纷争之中。只不过这仅仅一点读书时的情谊,也早就被保守派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路山彦一点就通,他终于明白黎仁和何宗国是什么想法,此刻一时半会儿,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你爹的意思。”黎仁叹气。“他怕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过来。”

  路山彦皱眉:“到底为什么,若是你们有想要推翻这帝国的心思,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摊开来说。”

  何宗国叹气:“小侄,你不明白,这是因为你娘啊。”

  青年一怔:“娘?”

  心里仿佛有不安的阴霾在逐渐扩大。

  黎仁眼圈红了:“李鸿章想尽办法要对付你爹,找不到法子,就散播谣言说你爹要去革命了,你娘因为思虑过重,忧心牵挂你,三月前就去了。”

  103

  路山彦嘴唇全白,他似乎不能理解这段话的含义。

  是啊,怎么可能呢?三月前他还写了封信送了回去,要让她好好保重身体。她虽然身子不好,可是也一直有人照顾。母亲还回复让他不要太过挂心,怎么可能,突然就去了呢?

  记忆似风沙,在洁白的地面上一吹而散,被风吹得发白的脸颊似乎还有妇人温暖的手烫着,触感还依稀停留在脸上。

  记得年少出海那一日,港口似乎下着雨,他就没有让她远送。远远地,就只能看见她微微高抬的双手,和风里看起来无比渺小的身影。直到目极远,他也没有看见她离去的背影。

  那时的她就像是风中就要凋零的花茎,摇曳在地平线的那一方。

  原来那就是最后一面了。什么都来不及说,也来不及告别,只是这么一去,就是阴阳相隔了。

  青年猛然触上脸庞,才发现那温热的触感不是来自于母亲年迈的双手,只是泪不止,恍惚了神经罢了。

  之后的记忆,似乎都浑噩了边际。路山彦不记得自己怎么与人告别,也不记得怎样回到再度阴冷的住所里,似乎有人握着他的手轻叹节哀,也有人拂过他的头让他坚强。

  只是心里那一块角落,永恒的空在那里了。

  他年少轻狂,从未真正明了自己“不孝不悌”的含义,这一身傲骨全是爹娘捧着、供着养出来的。让他不必为了五斗米折腰,也不必为了世殊时异而改变本性。

  他虽是独子,却从未有过一日不受父亲的严厉教导。母亲身子不好,却总是想着他,缠绵病榻之际,也常常找他来说些父亲的好。

  “镰鼬”是从她手中继承过来的,他从未用它做过坏事,全是靠母亲日日夜夜的引导而来。

  可是在她生命最后之际,最应该陪伴在她身边的儿子却丝毫不知情,镰鼬穿过地中海、穿过大西洋、穿过太平洋,也传递不到他的身边。

  路山彦面朝着西南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从此以后,他终于知晓什么叫做“不孝不悌”,只是这个代价太大,他一生也难以偿还。

  104

  梅涅克从长梦中醒来。

  昏黄的屋子内一片湿冷,既没有熊熊燃烧的壁炉,也没有茶香四溢的暖气。强悍的体质让他不会为了寻常的病痛而感到无力,但是他从身到心,都已经冷了下来。

  这是路山彦闭门谢客的第三天。

  他不仅拒绝了梅涅克的探访,甚至连同样前来看望他的李宏宇等人也没能进去大门。从他们那儿得知了路山彦的现状,梅涅克面容上浮现出几丝抑制不住的阴霾。

  “死”这个字眼就像是个魔咒,不断地缠绕着他的思绪。

  他见过很多人的死亡,甚至亲自结束过很多人的性命。这些对于他来说大概就跟从身上脱落的头发一样,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他甚至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他从不期待活着,或者是活着的意义,他从来享受及时行乐,无论对待任何人、任何事。

  白茫茫的来,白茫茫的走。梅涅克曾经很喜欢路山彦翻译的这句话,甚至很推崇这样的生活态度。

  可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无论是死亡,还是即将离开的路山彦。

  有些事情脱出了原本的轨道,它们渐渐离开了掌握,虚无缥缈、即将消失。这让梅涅克感到焦躁不安,但是它来的毫无征兆,也更不知道它源于何处。

  他无法控制自己思想,信马由缰,可是只要一想到路山彦这个字眼会跟死亡牵扯上关系,他竟然感受到身体一阵疲乏,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难。

  这让他越发焦躁,这种濒临破灭的感觉让他从身到心都产生了一种渴望,想要见上一面,哪怕只能触碰到一秒也好,他想要见见他。

  梅涅克站在门外,似乎要将它望穿,可是他不敢推开这一扇门。即使它轻若鸿毛,也似乎是千万重山,阻隔了一切的一切,将他完全隔离在了别的世界。

  露水打湿了青年忘记收起的花草,它们的边缘还残留着那天梅涅克搬动的痕迹,可是短短几天的时间,这座庭院居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它变得空旷、寒冷,再没有永远点起的煤灯指引深夜而来的旅人,也没有温暖如春的小屋供他们暂作归处。

  它们和他一样,被隔离在了青年的世界以外了。

  105

  镰鼬不停地带来风中的讯息。

  它们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主人心中巨大的悲恸,不停的搬运着讯息企图让纷乱的思绪归为一处,可是却没有反馈。

  深夜雨大了起来,镰鼬来来回回在空气中飘荡,调皮的触碰着一切,它们叽叽喳喳的报告着门外的异响,企图引起主人的注意。

  路山彦仿佛睡着了一般,既没有去理它们,也没有在意屋外的响声。

  直到雨声作急,屋外似有若无的呼吸声都变得急促,门窗被震动,直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惊醒了浑浑噩噩的梦中人。

  路山彦开了门,屋外浑身湿透的高大身影将他笼罩在黑影之中。男人委委屈屈的站在门口,既不说要进来,也不像会离开,两人沉默之中对视,竟都是狼狈的模样。

  “这里不适合你。”梅涅克突然道。

  “是吗,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连日的冲击让青年倍感疲惫,他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只是望着梅涅克轻轻道。

  他难见的脆弱让梅涅克愣了神,他忍住了想要抱住青年的冲动,也忍住了那句就要脱口而出的“来我身边”。

  他紧皱着眉,想要告诉路山彦这世界上还有很多路,也有很多别的风景,甚至就算留在自己的身边,也总要好过回到那个腐锈的帝国。

  可是路山彦却从没有过表示,他热爱他的国土和子民,他不会为了梅涅克停留在这片陌生的领土上。

  这个想法,让男人显而易见的焦躁了起来。

  “你还在等什么,大清已经保不住了,他们想要弃卒保车,你就是那个弃卒!可是你们李大人和那个秦怀山却一个字都没告诉你吧,你早就被他们放弃了。”梅涅克冷冷道。

  “醒醒吧,如果不革命,路家也要蛰伏了。到时候你这个明面上的继承人就是出头鸟,就算你回去,也只能不得志,郁郁而终罢了。”

  路山彦诧异的望着他,脸色苍白。

  梅涅克像是被他难以置信的目光刺到,撇过头去:“……抱歉。”

  良久,青年轻叹:“为什么要来呢?”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恍惚想起这似曾相识的对话。

  曾经的他说出这句话,是在给青年最后的选择。

  那个时候的他虽同情这个鲁莽、不谙世事,却又一头扎进来的青年,心里却隐隐欢喜。似乎心中某个一直空洞的部分终于被温暖所填满,就算两人之间是弄虚作假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只要这片空洞能被填补,他就不会放手。

  即使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他却舍不得离开,青年妥帖的照顾、动人的真情让他忍不住想入非非。他试探、诱导、哄骗,终于获得了青年的承诺。

  “只要不牵扯到两人的身份,就算路山彦留在他身边也无所谓。”

  这样的念头,自从被激发出来,就从未停止过。

  他需要这样的陪伴,哪怕会付出再大的代价,哪怕路山彦会因此遭受非议、被世人诋毁、被同类所厌弃,他会保护他,因为他需要他。

  这是爱吗?他并不清楚,也许他的爱就是又扭曲又自私的产物,在时光之中变质成为了复杂的感情,但是只要他需要他,他就不会放手。

  但是现在,他已经抓不住那只手了。

  106

  黄金眸逐渐变得灿烂。

  这是龙化趋势愈加明显的症状,他已经渐渐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嗜虐因子了。这是混血种的悲哀,他接受了血统的侵蚀,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来自灵魂中的焦躁和愤怒扭曲了他的意志,让他遵循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他不受控制的抓住了青年的手腕。

  青年愣了愣,似乎反应过来了,注视着男人变得灿黄色的黄金眸,他的反应只是一如既往的顺从。

  “这是另一个状态的你吗?”青年轻声问。

  男人没有说话,他只是低着头专注的注视着青年。湿淋淋的发梢滴落了雨水,男人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口,委委屈屈的不敢进门。

  “真是个缩头乌龟,还真像你能干出来的事。刚刚还恨不得生啖我肉,现在又在这儿投机取巧。”青年叹道。

  这个理性全消的男人似乎也意识到刚刚的自己干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只好抓着青年的手不说话。

  “可是你不应该来这里的,我们是敌人,你懂吗?”路山彦认真的跟他解释。

  男人是听不懂的,他只是牢牢地锁定住了他,舍不得眨眼。

  青年拿他这个样子没辙,道理讲不通,这个时候的梅涅克就是依靠本能的生物,他甚至不会说讨好的话,只是握紧了青年的手,像是在央求着原谅。

  “没关系的,不懂也没关系。至少现在……让我抱抱你吧。”青年轻轻道,声音里藏着平日里难得的脆弱。

  “因为我真的,太累了。”

  累到一个拥抱就能让人卸下满心的防备,忘却彼此的纠葛。任凭岁月斗转记忆消退,哪怕他日恩仇爱恨前尘散尽。

  只要一个拥抱就好。

  湿淋淋的发梢触碰到了他冰凉的脸庞,就像是一颗满是创伤的心触上了他滚烫的心脏。

  这夜的雨,平生最凉。


TBC

评论 ( 11 )
热度 ( 24 )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