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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necke Cassell
33
传说我平生有三大爱好,说得很准,我既不吝啬享受,也不拒绝香柔,纵情声色,觥筹交错,不过逢场作戏,何必认真。
但很久以前有个人跟我说,我不适合笑,无论是敷衍地笑,计算地笑,真情假意不明朗,只会让人觉得难受。
逢场作戏,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但他不喜欢,所以我不再在他面前那样笑。
他说的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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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十五岁以前,不知世事。既不被人所爱,也不爱什么人。
因为生来就有的家族标志。
一双令人畏惧可怖的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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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与他第一次见面,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我印象中的亚洲人都长得差不多,黑发黑眸,永远是顺从恭和的表情,满口仁义道德的怪东西。
他与我擦肩而过,点了点头,锋利的目光藏在帽檐下面。
我就知道,这个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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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西装小了一个码,后来听说是因为铺子里裁缝没做过这种洋衣服,只好用洋裁缝的图纸样式来做。
他没发现自己太引人注意了。
无论是他小了一码的西装,还是自以为掩藏好的孤傲,一目了然。
昂热看着他,突然对我说,那个年轻的中国人,眼里充满了孤高和寂寞,也许是我们的族裔。
路山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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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回鬼的那一天,当他回到家时,我已经坐了很久了。
终年浓雾的伦敦侵染上了他深灰的袍子,看起来憔悴而疲惫,风尘仆仆。
他向来了解我,所以他难得没有问我为什么要来“自讨苦吃”。也大概是我们太过默契,有些东西反而难以挑明了说清。
他不问前因,只是泡茶。
“这个时候,江南的梅已经熟了,所以中国人就把这个时候,叫做梅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指沾了沾茶。
苍白指尖上染了一点绿意,在褪色的红桌上留了字。
他望着窗外的蒸汽机,像是望进了一片春水。浓浓化不开的雾迷了眼,沉淀凝成一团透明的雾在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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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山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幸好梅涅克已经走了,要不然他指不定此刻会怎么慌张。
不过过于凄惨的吻痕和明显的黑眼圈让他有些难以启齿,无法出门去和商会的人打交道,只好难为情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不过能够瞒得住他人,却不可能逃过路婉瑠的询问,路山彦踟蹰了很久才起来,却发现家里早已无人了。
餐桌上边放着鲜奶,蒸屉里还有炸酥酪,是她昨日就弄好的。
她留了纸条,看样子是一大早就出门了。
路山彦拿着尚且温热的早餐,心里默默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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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车悠悠地驶向位于郊区外最偏远的军事堡垒旧址。
正是好天气,伦敦一年之中好天气不多,春风拂面都吹得人心里懒洋洋的。
淑女们热衷于踏青与郊游,绅士们也热衷于高尔夫与露天派对,但却很少有人会来这儿找梅涅克·卡塞尔。
白天的旧堡静悄悄的。
狮心会的一帮子人都是夜猫子,唯一一个有点用处的就是路山彦了,只可惜他被某只发疯的狼狗折腾得不清,也无法来这儿当值了。
所以当马车上这位明显具有东方血统的漂亮姑娘,提及了梅涅克·卡塞尔的名字时,门房并没有多想,就让她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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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白日,狮心会的壁炉也烧的温温的,甚至是有些暖过头了。这着实是不正常的,本身西方人少有畏寒体质的人,况且混血种也绝对是很难被病毒入侵体内的。
只有一个十分畏惧朔北风,却很少将此事告知他人的路山彦。
路婉瑠一步步踱上了楼,脸上不见阴晴,心思却是逐渐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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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的一瞬间,两人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梅涅克十分绅士地让她坐下了,不约而同的,两人都不动声色地打探了一下对方。
“不请自来,我倒是叨扰卡塞尔先生了。”路婉瑠说着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朝他微微抱歉一笑。
“孔子也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秦小姐不必抱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早有听山彦说过小姐您的芳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梅涅克用中文答。
“呵呵,看来卡塞尔先生也喜欢读《论语》呢,倒也是一大幸事,卡塞尔先生能佐以孔孟之术来驭下,真是让小女子佩服不已。”
路婉瑠微微笑了:“像山彦他,却总喜欢看些稀奇古怪的《老子》、《墨经》,心思都用在歪地方,哪像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梅涅克猜到她的意图了,心沉了沉。
“呵呵,不瞒小姐说,我也很喜欢老庄与墨家思想,毕竟当今的社会,剑走偏锋才有赢的机会。山彦也是我接触过的这么多人中最特殊的一个,也只有他,才能够掌管这狮心会上下的管理工作,秦小姐不必如此谦虚。他能看得起在下,是我的荣幸。”
梅涅克加重了“看得起”几个字的发音,听得路婉瑠几乎眉头一跳。
但她还是勉强地强作笑颜道:“山彦终究还是个中国人,受正统儒学所影响较深,我倒是不大觉得他会什么剑走偏锋的招数。”
“也是卡塞尔先生看得起,才能给他这么个施展拳脚抱负的职位,小女子代表路家上下老小,就先谢过卡塞尔先生的厚爱了。”
连拖家带口的招数都用上了啊。
梅涅克苦笑,看来这位夫人的确是察觉出了什么来了,才会这么沉不住气地来试探他。
说到底,只是个女人啊。
梅涅克看着那张相比起前两天来说,几乎显露出憔悴的脸,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感情。他近乎冷漠地对着路婉瑠徐徐一笑,并不说话。
路婉瑠差点要将后槽牙咬碎,勉强坚持住了身体,将手挽进了袖子里。
“和卡塞尔先生聊得太开心,我都忘了,这里有一封路家二老特意要我交给卡塞尔先生的信件,叮嘱我一定要送交到你的手上。”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梅涅克维持着最基本的微笑——这是她最后的赌注了。
41
傍晚的时候,路山彦听见了门口传来的轻微动静。
来人不止一个,除了路婉瑠以外,还有一个路山彦很熟悉的呼吸声。镰鼬精准的“告诉”了他这些讯息,也让他直直的僵硬了身体。
老天爷才知道,为什么梅涅克和路婉瑠会一起回来。
是偶然遇见的?还是梅涅克又犯了疯病蓄意为之的?
路山彦的脑子里闪过一连串,却还是慌张地碰到了一桌的文件。未干的墨渍滴溅在洁白的羽毛笔上,凝固成了斑点,但他却没空照顾了。
正因为慌张,所以镰鼬忠实反馈的信息,也并没有完全被路山彦接受到。
他没察觉到路婉瑠,那过于急促的呼吸。
42
“回来了啊。”
路山彦站在楼梯上,反常的穿了一件高领的衬衫。
在路婉瑠看来,他少有在家里穿着如此不洁整的时刻。不穿在国内时常穿着的中山装,也不穿伦敦外出时的白衬衫,而是闲适的英伦毛衣与绒裤。
穿着虽然依旧严实,但这样的装扮使他整个人显得懒顿顿的,带有着一股完全陌生的味道。
路婉瑠眉间都快挑起来了,瞥了一眼身后的梅涅克,却生生压了下去。
她匆匆对路山彦说道:“我去给你们泡茶。”
路山彦不明所以,眉皱了起来,顺着目光望向梅涅克,刚好撞上了对方的目光。
两相对视,路山彦却没有见过梅涅克如此不加掩饰,甚至可以说是露骨的目光。
那目光十分的令人慑人,像是要用力从一个人的身上瞧进他的骨髓里,又像是狮子正在仔细观察着要下嘴的食物,路山彦下意识地躲开了这个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梅涅克眼眸微微一眯,笑了:“这样穿得挺好看的。”
路山彦脸却气红了。
这衣服原先便是梅涅克随便买在这儿说是扔被路山彦穿的,却没想到第一次真正穿上,居然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男人算计好了的,路山彦那些带来的箱子里,唯一不见了的就是一部分旧衣物,当时吃住都在狮心会,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搬来这里,衣物却全是梅涅克隔三差五送来的,路山彦左找右找,也只有这么一件高领的毛衣。
路山彦想到这里,简直想要夺门而出了。
梅涅克与路婉瑠完全相反的态度,让路山彦捉摸不透,思来想去,他还是下了楼。
只不过沙发只有两个,一个大一个小,这让他不得不坐在离梅涅克有半米远的沙发上。
梅涅克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像是根本没有发现青年的别扭一样,得寸进尺地观察起了路山彦的侧脸。
“你到底在看什么。”路山彦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梅涅克注视着他耳后那边明显的红痕,却摇头笑了笑:“没什么。”
路山彦忍不住摸了摸他看的地方,手不小心蹭到了那块快要透出深红的齿迹,在梅涅克的注视下,脸一点一点涨红了。
两相对视,梅涅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你……”
“闭嘴。”路山彦果断地不跟他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