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

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把这章分成两章，大家就当成两章看其实没什么。

如果明天我上午没更的话，那就说明今天这章是两章的份了。

嗯，开虐了，我准备好水好茶，大家不要鞭笞我！！

周泽楷缓缓睁开了眼，眼里游离着迷茫。

暖风吹着他脸颊而过，鼻腔里涌入的是香甜的咖啡味。

还是暴雨的深夜，拥有着同样熟悉的温暖，却是陌生的房间。

他默默坐了起来。

“你还真行啊你，大雨天跪雨里给谁看呢？”江波涛递上了一杯咖啡，嘴里的烟屁股被咬的死紧，样子就像是要生剥了对面那位没反应的小青年。

周泽楷默默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你又弄啥幺蛾子？”看他那一副打死不从的表情，江波涛快把头皮挠破了。“能不能正常点儿啊，一遇上跟叶修的事儿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糟蹋，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周泽楷啊你说？”

周泽楷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来就被对面的小江同志截住了话头。

“你什么你，我跟你说，自从你跟我坦白了这件事以后，我发现你根本就是被这老不修牵扯进来了，在七十六号里你什么没有？偏偏跟着这么个上司混，被派去做什么卧底，到最后把自己都给赔出去了，妈的。”

周泽楷看着他使劲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并不说话。

坐在沙发上的男子狠狠吸了一口烟：“叶修这回摊上大事了。”

那双深潭一般波澜不动的眼眨了眨，深湖泛起了涟漪。

“——孙翔得到消息了。”

 

一小时前，周公馆。

“不是，我不是说过了嘛，你不必多紧张的。”叶修咬着烟懒懒散散的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孙翔。“毕竟是年轻人嘛，我能原谅你想要做主的这份心情啦……”

“请就事论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孙翔挺了挺背脊。

“你能够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需要跟我谈判。”叶修毫不留情的戳破。“想跟哥儿这套，哥可是你祖宗。”

“你他妈不毒舌会死吗——！！”二翔同志满脸血。

“注意身份注意身份，你现在可是军统的二把手，哦，预备的。”叶不羞从屁股下面抽出那本刚刚顶在孙翔脑门上的《国民经济商业发展之途》，继续说。

孙翔：“……。”

“张益玮让你带给我什么话我知道的差不多了，你这关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黑心棉叶修同志瞟了他一眼，饱含深意。

“你怎么知道的？”孙翔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咬着牙问出了这句话。

“哥的渠道还能不知道你们屁股下面想拉什么屎啊，张益玮这老狐狸跟四座庭斗了这么久，司马昭之心怕是路人皆知咯。”翻了个身，叶修把烟灰抖落在桌子上。

“……你想怎么样？”二翔同志阴沉着脸，极力忍住想要扁面前这个老不修一顿的冲动。

“很简单啊，我跟你们走把军统情报给你们，你们放我走呗。”叶修像是津津有味的看起了书，一边抽空回答道。

“啊？！”

叶修啧了一声：“我说你啊，到底懂不懂套路啊，现在哥都落你们手上了我还能干啥啊？不投降我还准备就地就义啊？”

孙翔还是懵着。

叶修一骨碌从床上起来了，床头的手铐像是装饰一样叮叮咚咚被风吹响，他站在床上，风卷着窗帘擦过他身侧，像是要拥抱世界一样，他张开了双手。

“不过我说孙翔啊，你也算是个人才，不跟着哥混是真心亏。不如你无间道，做个双重卧底吧，啥事儿也没有就能够当老大的那种。”

名为叶修的军痞冲着他露出了个狡黠的笑，咬着烟含糊不清。

 

一个小时又十五分钟后。

“——孙祥得到叶修消息了。”江波涛艰难道。

碟子被清脆的放下，周泽楷猛的站了起来。

“你先别急，估计他们今晚还在观望，张益玮那个老狐狸还没来。没他坐镇小吕他们不敢动的。”小江同志摆了摆手，示意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的周泽楷平复心情。

周泽楷显然眼中压抑着怒气。他缓缓坐下，捏得死紧的咖啡杯被缓缓放下。

他两只眼睛盯着江波涛不放，似乎要在里面寻找出些什么来似的。

“诶，你别这样看我，我也是刚刚把您这尊神neng回来后，我的人才电话通知我的。”江波涛缩了缩脖子，一脸惶恐。

“……嗯。”

“现在上海风浪太大，如果现在不走怕是过几个月就难走了，你现在身份……嗯，还是有点儿特殊。”江波涛咳了声嗽，点了点公共租界那一块儿的地图。

“所以我建议，如果你要是想保命的话，还是尽快和你那冤家暂时离开上海吧。”

“……”周泽楷抿了一口咖啡，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没说话。

“北平这地儿虽然这比其他地方不足，比起上海还是有余的，直通北平的火车今天半夜三点有一趟，深夜应该搜查的不严的。”

“……谢谢。”

“你今天都跟我说了几个谢谢了你自己数数。”江波涛笑。

“……”张了张口，最终他还是再没有说出类似于感谢之类的话。

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周泽楷起了身。江波涛站在走廊上，手捧着一杯还冒着氤氲热气的咖啡默默看着来去都匆匆的这位大人穿好了大衣，然后夺门而出。

“兄弟，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站在身后，江波涛喃喃道。

 

明明来的时候眼前的路是那么的迷茫，但回去的路，却是走的异常的轻快。

风雨大作的夜，而他心底那么开心，像是有什么压抑许久的东西破土而出，开始缓慢的生长了起来，心底有一面小鼓不断的催促着他再快一点。

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直到路过了熟悉的景色，他才发现原来这条来时的路是那么的眼熟。

叶修的家。

他曾经无数次在这儿徘徊，只是为了等待那个从窗户才能够隐隐看见的身影，叼着烟懒懒散散的没个正行儿，身边通常跟着一堆老大不小的“亲友团”。

每次都偷他烟盒企图让他戒烟的苏沐橙，揪着他耳朵将他往外赶去晒太阳的陈果，躲着一旁静静看书不说话的唐柔两耳不闻窗外事。

坐在沙发上的是一脸学术问题颇多就等着问的罗辑，一旁被老魏骂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包兴荣就对着他嘻嘻哈哈，还有每到这种时候都努力劝架的伍晨。

庭院里安静看着书的安文逸，进出不带点儿声的莫凡这时候一定想办法偷吃点儿点心，关榕飞关在屋子里不说话，叶修没事做就时不时烦他，弄得看着仇恨值快满了后，小周同志就乖乖地把叶不羞同志默默拉出来。

不时吵吵闹闹的日常，却是那么令人怀念。

他走得很快，已经快要到跑起来的速度。转过了两三个街道后，周公馆就近在眼前，快步向前走去。周泽楷抬头，不期然看见了那盏亮着的客房灯。

他睁大了眼，心底好像有某个一直炽热的地方在慢慢变冷。

兴奋的心被瓢泼的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情。

“今晚观望”并不是七十六号最终的目的。

他犯了一个大错误。

一个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错误。

说得再冠冕堂皇，动手什么的那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虽然孙翔只是七十六号的二号代言，但从名义上来说，他已经有了可以独立支配七十六号的权利了。

就算张益玮没赶到，甚至他不用到这里亲自坐镇，吕泊远他们能够听话的人，也还有一个孙翔。让他们不敢动，等待的人不是张益玮也不是周泽楷甚至不是孙翔。

而是叶修。

叶修就是最美的一块肥肉，谁吃都是七十六号吃的。

一步错步步错。

周泽楷的身体颤抖着，裹着暴风雨一般跑上楼。

那盏被打开的灯仿佛就是最后的救赎。

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他闭紧了眼睛，仿佛烧灼一般的喉咙让他连咽下口水都觉得是如此的困难，好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与眩晕。

颤抖的手甚至握不住门把，推开了门，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门没有关。

轻轻地拉开了的小世界里，被风雨惊动的窗帘缓缓落下。

在青年没有发现的某个街角，有一闪而过星星点点的火光和烟雾。蹲在小巷里的某个身影咬着烟屁股，望着他走远的背影。

叶修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蹒跚着转身离去。

那个笑着说什么天下无不散筵席的军痞，今天还真的做得彻彻底底，脑袋里最后一丝念想也被切断的干干净净。客室里，只徒留床头落下的点点烟灰，与悄然落入室内的雨水混合。

粗糙的烟灰被男人用手指描摹出的两个字：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