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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
——《辛未七夕》
过了暑热,中秋后,秋雨渐凉。
庭下月光透彻如水盈盈,我坐庭中纳凉。亭中正生烟,琴落而徐升,池畔月华摇曳,熠熠生辉两厢成趣。
神通侯府这日又是个宴客日。
久等已倦,又无他人,反正神侯府不会有女眷,百无禁忌。我抱着观赏园林的性质,起身穿院落而过。
仆役已然熟若无睹,任我穿行其间。
于是,亭台楼阁渐渐远,幽深内院款款而至。也许是久未住人,又或是刻意不去打理,这一处竟要比雕栏玉砌的外院萧条许多。
十六正是月亮最圆时,悠悠笼罩这一片空旷的白玉上。
院落中,只有一坛将枯未枯的梅树。
夜色已深,月光愈亮。
那一刻,枯梅如月下美人,亭亭而立、蔓蔓展枝,清幽而孤僻的在这一方难以赏见的月下独自静立。
我看着,竟也有几分落寞。
也许是月色太寂寥,让我也有些感同身受的想家,顺手想要碰一碰那株枯梅。却听一声呵止,如惊梦般将我吓在原地。
方应看步伐凌乱,拽住了我。他紧张地打量着我的全身,又有些粗鲁的将我整个人按进他怀里。
直到被他抓着手腕,手忙脚乱的带出那一方院落,我才反应过来要问他:
“方应看你怎么了?”
他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并未答话。
丈二摸不着头脑,我只好又犹豫着道歉:“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随便到处乱走的。”
他停下了步伐,转过头来看我:“你刚刚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安慰他道:“我身体早好了,毒蛊没再发作了,出来走走没有关系的。”
他眼神中的复杂却超乎我的想象,神色没有半点轻松:“刚刚……”话却作一半,无论我再怎么询问,他都没有说出原本想说的。
知道他这句疑问的真正含义,已至重阳。
此时汴京一夜枫红,层林尽染,秋声遍野。神通侯府每年这个时候最忙,今年尤其,方应看非要让我陪他一起秋猎。
我不知拒绝了多少佳人的打探,最后统统败于他不容置喙的一声下令:
“不陪我秋猎,今秋便昭告汴京我两人婚期吧。”
他看上去居然比秋猎更兴致勃勃。
我十动然拒。
直到回了房才发现我又被涮了,他定是看我不想秋猎才这么恐吓我。但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秋猎本身并无什么陷阱。古人讲究“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出猎是为了彰显军队实力,就类似于现代的阅兵一般。
但现在他出门不是为了这些,毕竟无人不知神通侯武艺过人、军似铁壁。
他只是在招摇过市。
只因重阳是家族倾室而出,正大光明携亲眷出门的好日子。
他机关算尽,猜到我定然不知晓其中弯曲,而我也只当是跟现代那个没多大变化的节日差不多。
没想到登高时居然只有我与他同肩,才恍然大悟,再度顶受来自全汴京老少妇孺的怒视,我觉得我已经被四周望来的目光射穿了。
那夜也如既望一般,是个月色通彻的夜。
彼时御街外绿鬓如云、花糕添香,摩肩接踵间,只见满目琳琅。明灯如星缀满街,远远望去,灯海明亮,似银河在地上流淌。
方应看不喜拥挤,便与我一同沿着金水河畔漫步御廊。
汴水畔灯影幢幢,繁若星子、灿若点金,古代似乎无论什么节日,都会有行人三两成行、河灯祈福。
“这回不放红叶,改放河灯了?”
“不行吗?”我一边接过小贩手上的河灯,一边拍掉他想要丢金叶子的手。
“我说你这女人,还真爱这些穷酸的活动,就要当神通侯府夫人的人了,可不能……”他在背后,悠悠发声。
我赶紧回头捂住他的嘴,四周看看有没有人听见这番言论,转目回望才发现他正含着笑,满脸打趣的看着我。
“你能不能收敛点,别在大众下讲这些……”我一时忍不住想怼他,又不想引起关注,只好对他小声道。
“还有,我这是勤俭持家。”我将那包金子丢给他。
“哦?那本侯爷可以认为,你这是提前为了我侯府操持,做准备了?”
“……”我瞪他。
“还放不放河灯了?”他摇扇轻笑,指了指手上简陋的河灯。
“这种庶民最爱的活动侯爷怕是看不上眼,我还是自己去放吧。”
我转头走去码头,他没跨两步就追上来了,说不过我还跑不过,太惨了。我紧闭着嘴,第一百次发誓再也不试图跟他斗智斗勇了。
中夜月如玉玦,高悬于天。
他高冠玉容、锦衣佩扇,不紧不慢、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奇怪,明明我是走在他前面的人,为什么感觉像我是被猫逗弄着左右偷溜的小老鼠,有种慌不择路的样子?
“你别跟着我了,我、我警告你啊。”我挥舞拳头瞪他。
他似乎对我的感受毫无察觉,挑眉道:“谁说本侯爷跟着你的?分明是我要走的这条道被你挡住了。”
幼稚!无聊!小学生!当然,以上吐槽都是在心里秘密进行的。
迫于淫威,我只好憋屈的往旁边一让:“那侯爷请,行了吧?”
他似乎是哼笑了一声,扇轻摇着从我身边走过,走路嚣张丝毫不慌。
侯爷我跟你说你这样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我继续在心里偷偷诅咒他,他却长臂一伸,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提起我的衣领。
就像抓小鸡仔那样轻松,他将我提拎到他眼前。
我只好敢怒不敢言的和他对视。
他眸中点点细碎笑意,比满池河灯更明亮:“我娘子要放河灯,那当然也是要……一等一的了。”
身后彭尖神出鬼没,捧上来两盏芙蓉彩绘琉璃灯。
凝脂灯壁作花瓣状通透,一点灯芯烛火在其中微微摇晃,仿若涟漪池心摇曳。
“姑娘,这可是御赐的好东西,侯爷他……”
彭尖在身后碎碎念,显然很心痛这样的宝贝被当做河灯放掉,被方应看瞪了一眼后才收住了嘴。
我呆愣片刻,一时嘴快道:“不会吧,御赐的你也敢放啊?”
他似乎是没想过会听到这种回答,叹气:“我说你这女人还真是不懂趣,我送你琉璃盏做灯托,你居然就给我说这个。”
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被他说没情趣,也真是大宋第一魔幻事件了。
“那我能拿着放吗?”我有些犹豫。
“御赐不是赠赐了?只不过是个灯盏,想送你就送你了。”他随手递过来,显然没把这没当回事。
有时候真不知道我是现代人还是方应看才是,这种话也能当众讲出口,也就是仗着他是神通侯,普通人这时候估计早就坐在牢房里了。
不过这个凝胶与玻璃制成的河灯虽然新奇,但对于来自现代的人来说,也不是真的价值连城的,我实在是勉强不了自己作出一副很珍视的样子,只好无奈地接过他递来的一盏。
“想许什么?”
他一扫褂,也随便坐在码头旁,侧目望我,模样很专注。
“不告诉你。”
其实是因为愿望不太好在他面前说出来,我偷偷往旁边挪了挪,不让他看到我的字迹。
“本侯爷倒是可以告诉你。”他笑了笑,将写好的灯笺递了过来。“只愿岁岁年年,风花雪月。”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用这么令人心动的容颜讲黄段子的?我摸了摸已经红成一片的耳朵,在心里骂脸皮不争气。
此时月色正好,明朗洒在他侧脸,我悄悄将自己写的纸笺塞进灯芯中,河灯顺水流去。
若可以,我也想与你,共赏风花雪月。
我在心中偷偷道。只是我的心思还没飘出几里,他就起身,在大庭广众之下撇袍纳袖,轻踏花灯缥缈而出。
姿若游龙、飘若惊鸿,只是单手一捞,就将那盏写了秘密的琉璃灯捧在了手上。
“喂,还能这样的吗?你耍赖啊!”我赶紧伸手去捞他手上我的灯。
他悠悠一让,就避开了我扑过来的手,单手拆开了我的灯。
“愿逐月华,流照君?”
我憋红了脸,扒拉着他的衣袖,才刚刚将灯抢了过来,却还是没能阻止他将纸笺上的字念了出来。
我就知道他绝对会笑我,如果现在地上有洞的话我相信我一定会钻进去。
也许是我羞恼的念头实在是太强烈了,手上刚刚抢来的河灯不知怎么于指尖一空,摔落在地。
他抬眸,眼底星星笑意还未消散,便愣在原地。
只是当时并没想到词句一言成谶,我写的这句居然这么快就实现。
我愣愣看着自己的指尖,在月光下渐渐透明了。
我与方应看对视,还有些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已一把抓住我的手。
“侯爷!”不远处的彭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喊了一声。
“没事!只是河灯掉了。”趁着更多人聚拢来之前,我反射性的回答他们。
透明的指尖在方应看的手中,渐渐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我看着自己的手,没感受到半点异样。
“这也能叫没事?”方应看怒视我,在我耳边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给我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脑袋一时如同浆糊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我只好先安慰受惊的他:“只是个噩梦罢了。”
“你当本侯爷跟你一样傻?”他口不择言的瞪着我,眼眸通红,模样有些吓人。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握住我的那只手在发抖。
他一字一顿念出我的名字:“不管你是什么,只要我不放手,你就不能走。”
我从混乱的状态里终于分出一丝清明,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不走不走,答应你了。”
“无论怎样,不准离开。”他拥着我的力度让我感受到了疼痛。“不然,我就把你锁起来,跑都跑不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完全没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意,垂下眉,不管他令我疼痛的力度,乖乖握了他的手。
“知道啦。”
我也想与你共赏风花雪月。
只是风花雪常有,人间难得月几圆。
汴京迎来了冬日前第一场雪,满城薄雪还未及地,便消弭无踪。木芙蓉渐渐落满汴京,天气渐寒,唯有花伫立风中。
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么快便要离开,一贯没心没肺,可见人生有些事的确难以预料,猝不及防。
毒蛊已两月未发作,应该是毒素已被清除。
这回任名声卓著的各类大医轮番整治,也束手无策了。
毕竟我既无体质或是皮肉上的损伤,也无五脏六腑的内伤,让他们这些医术超绝的人来料理一个什么病都没有的人,也着实为难。
方应看越发忙了。我怀疑要不是因为我与他皆不信鬼神,他就要将那些和尚道士请入府中为我诊治了。
请来的名医无不对我摇头,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症,无从下手之际,只好逼着我喝各种补品汤药,喝的我苦不堪言。
起初我还能调笑这样吃不胖的体质万年难得一遇,但渐渐地,就连还算匀称的身型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无论吃多少补品也完全不见有效。
方应看为此对着整个侯府请来的名医发了很大一通火,我都替他们觉得很冤。
直到有一日,曾经帮助过的彭尖远亲那小姑娘来谢我。
她走后,脸上居然还了些血气,当天我重了一斤,虽然之后身体并没有再度回到原来的模样。
我觉得我现在的体重比起赵飞燕怕是也不为过了,只不过人家是健康的瘦,我只是身形竹竿而已。
我猜想,这也许与我自身有关。佛讲因果业报,也许当初结了这一善缘,就还了恩惠。
方应看的脸色一日比一日糟糕。
他也试着去上香,虽然我也清楚那并没有什么作用,但他还是坚持。
我也曾劝他不用再去,只不过他却勉强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本侯爷是个自私的人,其实我既不信因果、也不信鬼神,布施祈佛,只是想它是否就能多保佑你一刻。”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
他怕应该他来承受的业果被我承担,宁愿折傲骨跪佛祖,也不要我来帮他背负。
我只好安慰他:“你是侯爷,要济世救民,成大业见河山。而我只是个小人,就算波及,也只能波及身边的人,就算由我承担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更重要的是,我不属于这个时空,如果真有业果,由我担去,也不会引起任何蝴蝶效应。
“你不是小人,”他却认真的与我对视,眼里长久阴翳被点点笑意取代,低低道。“你是我方应看的夫人。”
身体渐渐恢复正常后,我终于被允许出门了。
只不过经过重阳那日登山后,人人都知道神侯府里多了个神秘的女眷。
不仅仅全汴京待字闺中的姑娘在闺房里哭红了眼,请帖更是如雪花般送至侯府前,我差点被这些香粉帖笺埋没。
大多数的推了便可,只不过宫里那几位的实在推不掉,方应看倒是没把她们当回事,一并想要拒绝。
只不过我想后世说的“闺阁交际”之类的,也是人情事。彭尖他们暗中期待的目光,实在让我不太忍心,侯府万年难得有人能与外人交交好,我也就打着逛逛内城风光的名号,跟方应看说了。
他一副看透的模样,笑眯眯的望着我:“想去也可以,用我神通侯府的什么名号呢?”
我把他一顿好打。
当然,肯定是他主动让着我的,不然我估计我跳起来都打不到他的头。唉,生活不易,又要叹气。
只不过实在不是什么开心的经历,方应看曾经告诉我,在宫中是不会有宫女“殷勤谢红叶”的,当时的我还不懂,入了宫才知道此话非虚。
岂止没有,就连跟我说话的人都寥寥。
所有人紧闭着嘴如临大敌的接待着我,呛人的熏香缭绕,我大声咳嗽都会有人一边谢罪一边被拖下去处罚,实在不是什么好经历。
方应看看我回来闷闷不乐的样子才主动安慰了我一句,当然,安慰的内容还不如不安慰比较好——
“她们敬你,怕你,是因为你是我神通侯府的女主人,我方应看的娘子,你无需在意她们,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好了。”
我成功被他那一副像是骄傲的狮子正秀着鬃毛的样子给逗笑了,心情不自觉也好了许多。
这大概就是之后传出我任性妄为,枉为人妇名声的原因了。
不过虽然我深知自己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但也许我生来便是自由意识强的现代女性,即使我端坐姿态,也大概被别人看成矫揉造作鹦鹉学舌,干脆怎么开心怎么来。
虽说这实在没什么令我开心的。
神通侯府栓不住我。
我开始隐隐约约猜测到了我在月下“变透明”的真相。
在毒蛊被祛除后,我已经达到了可以回家的条件,而离开的方法,应该有关于我与彼世的羁绊。
所以每当我开始想念家的念头变得强烈,我与大宋这世界的维系便会虚弱,就像跷跷板一样,此起彼伏。
身体的异状,也大概是因为那个世界原本的我身体正在衰弱,如果不在规定的时间内选择,它便会逼迫我强行作出决定。
而我留在大宋的最后一道维系,便是方应看了。
汴京谁都知道,想要知道神通侯在哪不简单,非在甜水巷,但寻金明池,无他,只是他家娘子大侠又在行侠仗义了。
对于我的胡作非为,无数人或明示或暗指的探听他的想法,最后只有“随她去”三字,估计也是十分郁闷了。
我是最郁闷的那个。
一拳打在棉花上,张牙舞爪的想让他知晓我的难缠,他仅用一根手指头就抵住我的额头。让我不禁疑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脾气?
“你闹得越大,他们便越知你不好惹,想找上你这只软肋,还不如啃我这块硬骨头来得容易。”
方应看笑意盈盈,毫无困扰,还闲来用扇轻点我额头。
我决定今天再去招惹两个恶霸杀杀他的威风,虽然最后痛苦的总是事后收拾的彭尖和侯府执事罢了。
闹了两月,丝毫不见他着急,我气喘吁吁,决定明日开始改进我的方法,虽然明日复明日,他见招拆招,永远都是淡定看我闹腾的样子。
月渐又圆。
漏夜更深,我坐在廊前赏池中月。内院他已经不准我去,我觉得如果再过分一些,也许我晚上都不能出门了。
古人睡得都很早,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是侯府总是彻夜通明。
方应看头衔看似轻松,公务着实不少,他不愿我再出意外,我只好坐在他窗外无聊赏月,便于他一眼便能看到我的背影。
闲来无事时,他也喜欢坐在廊下,月华沾衣、落花满袖,他轻蹙眉头,人比月更怅然。
今夜他喝了酒。
“方应看,不可以皱眉。”我用指头戳他的眉头,努力想抚平他眉间皱起的弧度。
但他却借机抓住我的指尖,眼眸很深,像是静静沸腾的漩涡。
“你要走了?”
“只要你不同意,我就不会走。”我也学着他,借机捏了捏他的脸。
我听说流星发出的光芒想要被我们望见,需跋涉万里,当它抵达时,早已熄灭千万年了,不知道现在我们共看的这月发出的光芒,能否抵达某一个平行时空中的星球,被谁正好瞧见呢?
那它是不是也,不经意见证了我们之间的这一刻?
他知道我在安慰他,恶言道:“与我何干?它又不是我娘子,见证与否,于我并无益处。”
我只是笑,并不答话,他不知道我的来历,听不懂这段情话。也是我脑子突然秀逗了,不该跟他说这些徒惹他伤心。
我没说出口,只好说:“无论我在哪里,都会与你看同一轮月亮的。”
方应看,你看,古人说的多美。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却执意认为是月华引起这一场难事,要将我带走,恼恨起这夜这月,再不喜廊下赏月这项活动。
我想他有时也挺孩子气的,但他却绝不承认。
“不可以走。”他握住我,力度大到让我怀疑他在借机发酒疯。
“不会走的。”我回答他。
他兀自睡去,却不允许我掰开他的指尖,我无奈看着他熟睡的侧颜,在月华中竟添染了几分憔悴的脆弱。
我早该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多么的受创。
我时常也会想,若不是我,他该还是如何风姿卓越,只不过这些话都难以讲明白,我又做起鸵鸟,得过且过的混起了日子。
就在这样平淡而又提心吊胆中度日,汴京的木芙蓉落了,一夜雪而入冬。
汴京的冬天比别处要冷些,也要美些。
特别是雪后,满城银装素裹,金明池冻、梁园雪霁,红梅又添三分颜色,无比娇艳。
我是南方人,对雪总是有种情有独钟的感觉。想当年去北京的时候,除了雾霾以外,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夜鹅毛大雪。
汴京不逞多让,步履踏上松松软软的雪,有种别样的触感。
方应看为我的好兴致为之诧异,似乎无论古人还是现代人,北方人看着南方人对雪感叹总会发出一样的疑问:
“你干嘛这么兴奋?”
“见到雪我高兴啊,瑞雪兆丰年。”
侯府雪堆早被勤劳的仆人铲完,我只好跑到更偏僻的偏园来看雪,方应看不放心的跟了过来,就见到了我对雪发疯的景象。
其实我也只是在雪堆里打了个滚,然后堆了个雪人而已啊。
他很嫌弃那个雪人:“这是什么?”我用胡萝卜做了鼻头,他指尖一摁,给摁塌了。
我拍开他的手,把手上用雪做的冠放在雪人头顶上:“没见过雪人吗?”
“我是说,这丑人捏的是谁?”他蹙眉看着我把他锦袍上的花纹画在雪人身上。
气死我了,说我的雪人叫丑人也太过分了吧?
“谁丑就说谁!”
拍拍手,说着话间我完工了。雪人塌鼻子被我揪回了原处,拜托,我修画的诶,看上去也不是很丑啊,为什么要质疑我的审美?!
“怎么只做了一个?”他又开始抱怨。
“累死啦!就让它一个人冻一冻,知道谁是掌握它终身幸福的人。”我气得口不择言,脱口而出道。
他顺手揽过我,促狭的装傻道:“娘子说的是,只不过是一个丑人,不必生气。”
真是还没三句话就能气得我翻白眼,我拍开他的手,走远了两步。
“又怎么了?”搞不了小动作,他又开始对我不满意了。
“方应看,我们来打赌。”我扬声道。
“赌什么?”他在身后悠悠问。
“赌我今天能不能在雪里找到盛放的花,如果你输了就接受我说的一个惩罚。”
他不置可否,一挑眉:“不如改惩罚为奖励,如果你能找到,就奖励你?”
我心里有鬼,赶紧点头答应:“好啊。”
偏园画廊旧而湿红,雪簌簌而落。
他静伫廊前,隔着纷飞的雪,久久地凝视着我。那样专注的目光,似乎已有千年逝去,整个宇宙,只剩下远隔着的他与我两人而已。
“你看。”我伸手去接,赶紧跑到他身前。
他靠在梅边,长睫低垂,鸦羽染上轻霜,注视着我。
手中是两颗如花苞绽开的松子。
“木芙蓉。”我笑嘻嘻。
他又用扇敲我:“松木果也能被你叫木芙蓉,没见识的女人。”
我瞪他:“你怎么这么没情趣啊!你输了,快说惩罚!”
“算了,本侯爷一言九鼎,就算你找到了吧。”看着我眉飞色舞,他沉吟道。“只不过金银珠宝这种俗物你不喜欢,绫罗绸缎首饰步摇你不穿戴……”
“愿赌服输,你不会赖账吧?”我立刻紧张。
他似笑非笑:“本侯爷一言九鼎,可不像某个女侠。”
我赶紧假装失忆,转移话题:“嗯,谁?不管,我手都冻红了,你要给我奖励。”
他一边把手炉塞进我怀里一边训我:“要你贪玩,不过是个赌,这么认真干什么?”
我拿一只冻白的手去冰他:“快说!不说今天本姑娘教你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他为了把狐裘披在我身上,离得很近,一下避无可避,我还正以为能得逞贴在他脸上,他却直接借力拉过了我。
一时没有防备,差点摔进他怀里。
狐裘下两两对目,盈盈情光无可避。
掌心相叠,冰凉的手掌被他内息摩挲暖温,明明脸棱角分明,掌中的触感却柔软得不像话。
简直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距离近到呼吸交叠,这回是我避无可避了。
俊朗玉容,眸若晨星、熠熠生辉,碎雪落在他眉间,恍惚是点点白霜染上鬓角。
“既然你想要奖励,”他含笑。“那就许你,这一世与我白头吧。”
老套,低俗,没新意!你看读者都猜到了!我作淡定状撇过视线,心想好险好险,差点中了他的美人计。
“什么啊,那还不如惩罚你呢!”我道。
“那好啊,”他倒是爽快,瞥了我一眼。“那就……罚我方应看一辈子被娘子大侠折腾,行了吧?”
我勉强点头接受了。
“娘子。”他凑近我,像是想将我看得仔细些。
“嗯?”
“我们……要个孩子吧。”他贴近我,低声絮语。
“……”
“嗯?”他不依不饶。
“好。”
谢是天间细雪成全,直教人间少憾白头。雪仍下着,情人絮语,只红梅白雪知。
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